水里泡着我全部的疯癫和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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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llec X Arno❳ Faded. 迷失



乌鸦扑棱棱地飞起来,惊慌地大声咒骂闯入它们伊甸园的不速之客,凄厉粗哑的声音衬得四周格外寂静。而闯入者抬起了头,安静地看着满天空的兵荒马乱。

他并不急于完成他的事情——坟墓可比活人有耐心多了。他怀中抱着一大捧花,正是盛放的时候,拥有蓬勃的生命力,所以直到乌鸦们陆续地停在不远处的枝桠间,并用警惕的黑眼睛注视着他时,他才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

他的脚步声被松软的枯枝落叶吞没,而后者只是极轻柔地呻吟一声,并不过分抗拒。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他想道。

一切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人们包容错误,原谅罪责,刀枪相见的敌人握手言和。世界太平,民生幸福,所有人沉浸在“各退一步”营造出的美好天堂,慵懒地在巴黎上午七点的明媚阳光中伸一个懒腰。

和平是理所应当。血腥和火药味逐渐淡出生命,连同寒冷雨水呛入鼻腔的苦涩与仇恨、畏惧或空洞的眼神。人们偏爱“苦尽甘来”,追求宁静与友善,谴责并审判那些企图扰乱和平秩序的人,并自以为毫无谬误和偏差。

“我来看你了。”

他在一座墓碑前停下,呼吸间满是腐朽和泥土的气息。他把花放在墓前,然后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带有疤痕的脸。

“……Pierre. ”

他念道。

这一次,过往没有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零星记忆与印象像漆黑天幕上一明一灭遥不可及的星星,稀少而荒芜。他只记起了墓中人紧皱的眉头、不苟言笑的嘴角。慢慢地他想起了他右肩上褪色的流苏,腰间佩剑柄上简单的纹路。但有些东西正在被遗忘,而大部分事情已经被遗忘。

前来拜访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蹲下身来,企图以此抑制寒噤,并用体温温暖自己。

他在遗忘。

那个人的神情、模样、气息。手指的小动作,发怒时五官的角度,头发拂过脖颈的轻柔。话语、声音、力度。一切细节。遗忘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淡去,抚平记忆中所有伤痛,而人们认为这种忘却理所应当。

他们管它叫什么来着?

痊愈。

风吹过落叶发出细微声响,像是低沉的催促。来访者这才从沉思中惊醒。

我一定对他说了太多的话,他才如此不耐烦。

他暗自思忖,即使知道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没有提及过往,也没有论及将来和现在,他就这样像支木桩立在这里,不知多久。

——我一定对他说了太多的话。



“早安——Bellec!”

年轻的刺客蹬蹬蹬地从二楼飞奔下来,木制楼梯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他脑后的小辫子扎得很漂亮,领结端正,除去横贯鼻梁的一道长长的伤疤,各方面近乎完美。

Bellec眼皮跳了一下,他显然并不习惯于这样热情的问候,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

“你也早安,pisspot. ”

“嘿!别这么叫我!”年轻的刺客拉开椅子,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他一屁股坐下,话匣子一打开就像倒豆子似的噼啪响个不停。

“昨天剧场咖啡店新上映了一部戏,Maria唱得实在是太棒了!真的,她演得特别好,按理说兄弟会应该给她加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天分的姑娘!”

“嗯。”

“Bellec你喜欢咖啡吗?哦我觉得咖啡里混上牛奶简直太糟糕了!我讨厌牛奶,从小就是。”

“……你父亲提到过。”

“嘿!这种事他也要往外说吗?天哪真是太丢人了——他还说过什么?”

“没什么。”

“讲一讲吧——一点儿也行!他在家从来不提出门在外的事,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这就是他应该做的。”

Bellec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年轻刺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你话真多,pisspot. ”

腿部有酸麻的感觉,顺着大腿根一路向上。蹲得太久的身体发出了抗议。墓碑前的人触电一样收回了手。

我刚刚在干什么?

他发觉自己无意识地描画着墓碑上的姓名。Pierre Bellec. P-I-E-R-R-E-B-E-L-L-E-C. 不知多久。不知多少遍。

是的。他是一个话多的人。曾经是。

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是。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是。和Elise在一起的时候是。

和Pierre Bellec在一起的时候是。


他和Bellec最后一次吵架是在圣礼拜堂。Bellec藏身于某个位置,用愤怒得变了腔调的声音指责他的软弱和背离。

Elise站在窗外,被Bellec用枪瞄准。

他的幻影剑几乎是同时击中了Bellec的手腕。手枪掉在地上,甩出去老远。Bellec捂着受伤流血的手腕,瞥了一眼那把枪。

而他感到喉咙发紧,握着长刀的手有些僵硬。

事实上,在向Bellec发射幻影剑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到有什么东西彻底地破碎消失,化为虚无了。他在阻止Bellec做想做的事,他在保护Elise,一个圣殿骑士。

今天,我死,或者他亡。

无法挽回,不可避免。

但他本来可以像从前一样滔滔不绝地反驳。Bellec总会耐心地听他讲完,只要他解释。Bellec从来没有打断过他讲话,即使他像只恼人的苍蝇一样一刻不停地吵吵。

他想说“你不能用强迫和暴力的方式使兄弟会振兴”,话到嘴边却成了“杀光与自己意见向左的人,然后使兄弟会从灰烬里重生,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他想说“咱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却听见自己低沉地宣布“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动手吧”。

二十多年里他用过无数不同的诙谐可笑幽默讽刺的词语,多得能铺满整个巴黎,而最后却只能堵在心里,一句也说不出口。

Bellec对他说话最多的一次,大概就是临死时吧。

他想。



杀死Pierre Bellec后,他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了。Theodore说:“Arno你曾经是个多爱讲笑话的人啊,最近这是怎么啦?”

Vincent一把拽走Theodore,留给Arno一个歉意的苦笑。

“……都过去了,嗯……你也别太难过了,奎马大师已经在查他们的死因了。”

Arno望着同伴满怀关切的眼睛,觉得荒诞而局促。他突然想冲进奎马的办公室,坦白一切真相。他想说Bellec是他杀而非畏罪自尽,他想说是Arno Victor Dorian这个Bellec最信任和亲近的学徒亲手杀了自己的导师;但他说:

“好。”




墓园起了呜呜作响的风,年少的光鲜亮丽早已褪去,青年时期的鲁莽、罪责和错误或者被毫不知情而满怀善意的人们宽恕或者原谅,或者被仇敌和偏狭自私之人铭记,并且诅咒。人们不都是执着于过去的顽固印象和深重错误吗?所以怨恨之人不甘心给予宽恕,嫉妒之徒更会想方设法阻碍前行;所以他依然背负罪名,无从救赎。

但那毕竟是早已过去的事了。它们同过往凡尔赛和巴黎的一草一木,同日复一日的艳烈夕阳和无穷落晖一起消散,迷失在时间长流中,再无被开启和发掘的必要。没有人可以救赎你自己,除非决心与过往断绝,干净利落。

但是,断绝?

他沉默地看着方正而棱角分明的墓碑,再一次细数所有他能记得的事。有关Bellec和他自己。有关那些叽喳吵闹的清晨,那些新上映的戏剧、街上的小偷、果园的黄杨玫瑰、苦咖啡里的糖。

巴黎再也没有那么阳光明媚过。清晨也总是安静得不像话。演戏剧的人不再是Maria,换了几个动作僵硬唱腔单调的人。

那是一种逝去,一种迷失。而不是痊愈。

慢慢地我就会不记得你,Pierre.

他的手指按着墓碑的棱角,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说话,但他没有。

慢慢地我就会不记得,Pierre.

他摇晃了一下身子,双脚发冷。

我已经开始遗忘了,事实上。那块你给我的圆盘安在入口处,是向左转还是向右转来着?你家的楼梯是二十二级,还是二十四级,又或者是二十三级?你的房间是左起第二间,还是第三间?盘子上印没印着玫瑰?餐桌是三只脚还是四根腿?墙上是否有一幅油画,画的是林中的女人和孩子?你是怎么笑的?你走路的时候习惯于握拳吗?

太多了,Pierre. 我慢慢就会全都不记得。

就连你讨厌什么样的花,我都忘了。

Arno倚着墓碑,抬腿活动着脚踝。天色已晚。时间不会停留,所以迷失是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无法挽回,不可避免。

他咽了口唾沫润润干渴的喉咙,然后清清嗓子。

在肃杀的寒风中,他想说:“我很想你,Pierre. ”

他张开嘴,却听见自己说道:

“……下次再见吧,Pierre.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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