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泡着我全部的疯癫和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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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llec X Arno❳ Settled. 尘埃落定

阳光明媚。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炮火的声音了。巴黎趋于平静,而对于墓园而言,不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代,都是一样的冷清。他踩着松软的枯枝落叶,感受到一种温柔的阻力。

Pierre Bellec.

他蹲下来,用手丈量墓碑上自己名字的长度。这是他的墓碑,泥土下腐烂着他的骨骼和血肉。每每想到这里,他总有一种微妙的错觉,好像自己本来不是Pierre Bellec,而是什么其他的人。

——十三公分。B-E-L-L-E-C——十……十四公分。

他歪头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印得歪斜,然后百无聊赖地在自己的石碑旁边坐下。

当鬼魂是很无聊的。

他想。

尤其整个墓园只有他一个……嗯,一个鬼的时候。

他本来也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只是他可能已经没有现在和未来了。所以他只好像倒豆子一样把过去几十年的大小事情全部回想一遍,剔除所有情感和评价,只是回忆一个个细节。

这一天本来也该这样度过。

但是乌鸦们突然大声地叫嚷了起来。他拧起眉毛,看见墓园的入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戴着蓝色兜帽的身影。

——更正之前说过的话——他看着那身影停了下来——他唯一的现在和未来是Arno Victor Dorian ,他的学徒。但他更愿意叫他pisspot. 他从前是这么叫Charles的,后来Charles死了,他也就很久没这么叫过一个人了。


第一眼见到Arno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很眼熟。

那时他在巴士底狱已经呆了几年。年轻人用力摇晃牢房的铁门,嘴里喊着要见什么Elise, 脸上有道新伤,或许是被守卫划伤的。

他不动声色地笑笑。那孩子赌气似的踹了一脚草垫,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盘形状的东西放在耳边,面对墙壁睡去了。

故人的东西。

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Charles的怀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多年前Charles曾提着两瓶酒,兴高采烈地来找他。

“我当爸爸了,Pierre. ”

醉酒的友人用手揉着脸,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大笑。

“Mary给我写了信……我们要快点搞完这个任务——她说是个男孩——长得很像我,很像我……”

Bellec叹了口气,把空瓶子扔到一边。

——对于这种醉鬼,还能说什么呢?

他一手扶起Charles,顺便捡起了后者掉在地上的怀表,心里有点期待小Dorian的模样。

总不会像他父亲这样,马虎大意,连个怀表都收不好吧?

睡在肮脏角落的另一名囚犯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他从回忆中惊醒。他看着年轻人熟睡的脸,企图从那上面寻找什么蛛丝马迹。还完全是个孩子。毫无防备和戒心,眉毛皱起,带着不满和懵懂。睫毛很长。

像极了Charles Dorian.

他轻轻地拿起摔坏了表面的遗物,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角落。

“……我会被诅咒。”



年轻人终于向墓碑走来。脚步拖沓而疲惫,怀中是一大捧玫瑰。

玫瑰。

Bellec盯着他们看了一会,然后站了起来,觉得心情十分微妙。

这捧花正是盛放的时候。它们被放置在他的脚边,散发出沁人的香气。来者摘下了兜帽。Bellec注意到他棕色的半长发有些凌乱,而且黑眼圈更严重了。

他向后倚着石碑,习惯性地抱起手臂。

Arno第一次来的时候,滔滔不绝地讲了三个小时。第二次也是。第三次第四次都是。

他觉得这次恐怕也不会例外。

“我来看你了。”

Bellec深吸一口气。

“……Pierre.”

Bellec觉得一口气呛在肺里,憋得难受。

什么毛病?

他微微俯下身来凑近了看Arno的脸,一只手顺势伸出来想要试试后者额头的温度,却十分轻松地穿过了面前人的脑袋。他有点尴尬地收回了手,后退两步,掩饰性地咳嗽一声。

这小子今天不对劲。

Bellec严肃地打量着Arno. 蓝色风衣。红领结和白色衬衣。没有血迹。袖剑完好。靴子有点脏,靴尖有磨损。配着普通弯刀,手枪,幻影剑。

没什么不同。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抬眼却看到自家学徒凑近了身子。

Bellec向一旁移开,几乎以为他看见了自己。Arno蹲了下来,似乎是想要仔细看看这墓碑。

年轻刺客的脸色很不好,但他自己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头发只是很随意地扎了起来,没刮胡子,衣领翻在外面,肩膀上的扣子掉了一颗。

这家伙怎么回事?

Bellec有些不满地想着,却看到学徒伸出了手,在墓碑的刻字上无意识地描画。

PIERRE BELLEC.

Arno在写着:Pierre Bellec.

Bellec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最后偏过头去皱了皱眉。他的脚尖踩在坟墓周边的枯枝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听起来就像风吹过而引发的扰动一样。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充斥胸口。那里有一个伤疤,是袖剑留下的贯穿伤。



“杀光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然后使兄弟会从灰烬里重生,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他看着自己的学徒在圣礼拜堂的大厅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控诉他的偏执和疯狂。

“为了兄弟会,烧光整个巴黎我都愿意!”

他不假思索地喊道。随即便后悔了。

真的愿意吗?

他没时间问自己这个问题,也没时间思考。但他想起了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火光和鲜血。他站起身,Arno就停在他的正下方。

“不要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

他想起了兄弟会的教诲。

Arno Victor Dorian是敌人。

Arno Victor Dorian是敌人?

他微微犹豫,于是听见那个女圣殿骑士高喊着要Arno小心头顶。

他气急败坏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来不及向那个女人开枪,只能选择跳下去来一场不合格的刺杀。袖剑出鞘太晚,而Arno又提前有所准备迅速回身,他们于是纠缠着一同摔在了地上。

Arno的袖剑也没有出鞘,兴许是没来得及出鞘。Bellec以为自己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茫然,但又转瞬即逝。不过最终他们没有像刚才一样刀剑相向,而是站起来面对彼此。Bellec向窗外看了一眼。

“好了,”他听见自己说,“现在我知道是谁迷惑了你的心。”不,你不知道。

“是她。”不是。

“你将来会感激我的。”恐怕会恨一辈子。

但那样也好。我对你寄予厚望。

Arno没有给他开枪的机会。他望了一眼脱手飞出去很远的手枪,有些惋惜。

这大概会是他最后一次碰枪吧。他很快地将目光收回来,然后拔出了配刀。



Arno沉默地在墓碑上写写画画,这时间太过漫长,长到Bellec觉得有些不耐烦。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疑不定了?太拖沓了。

不对劲。这小子今天太不对劲了。

Bellec一脚踹在地面上,松软堆叠的枝叶即刻跳动起来,显得惊慌失措。陈腐的气息被翻动,随着微风蔓延开来。Arno像是惊醒一般收回了手,但仍然出神地望着墓碑,目光失焦。

Bellec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回头看到自家学徒的一瞬间,彻底没了脾气。

“这是怎么啦?”

他叹了口气。他清楚地知道Arno听不见他说的每一个字,但他还是妥协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走到Arno身后,伸手揉了揉年轻人的头发。凌乱的棕发并没有因此有一丝一毫的改观,仍然一半纠缠在领子里,一半露在外面。

他碰不到它们,而它们也无法感知他。

他有点怀念从前那个话多又活泼的学徒了。

但是Bellec突然意识到Arno也已年近三十。其实他早就不是那个在巴士底狱鲁莽而毫无章法地挥动木棍发泄怒气的孩子了。他已能够独当一面,或许已经晋升为刺客大师。这是自己的学徒,Arno的聪慧和敏锐,Bellec比谁都清楚。

不得不说,若不提及那个圣殿骑士,他还是很为Arno骄傲的。

Bellec扯了扯嘴角,他好久没有笑过了,但这次是例外。他放松下来,闻见玫瑰似有似无的香气,觉得Arno如果能够像从前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这讲那,就更好了。

他从来也没多恨过Arno,即使胸口这一道伤疤是拜他所赐。但那不过是孩子误入歧途的一点小把戏。年少轻狂,鲁莽倔强,犯错是常有的事。

七年了。

Bellec拍了拍自家学徒的肩膀。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而他以一种永恒不变的方式留存并见证。愤怒、不甘、憋屈和戾气都被巴黎一年又一年的和暖阳光与墓园的无边寂静磨去。他变老了,又没有老。他开始回忆,并越来越清晰地记得一切细节,那些不愿揭开的伤疤被小心翼翼地挑开上药,然后痊愈。他用死后没有未来的现在经历过去,并重塑过去。

Bellec说不清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喜欢还是厌弃这种感觉——但它发生了,而自己就只能接受。他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存在多久,或许下一秒钟就会消失,或许永远这样守在孤单的墓园。

一切事情都以某种死亡作为结束,然后尘埃落定,露出曾被迷雾和偏见遮掩的真实,静静地等待人们忏悔和解读。但大多数人没有这个机会。Bellec是个例外,而他知道Arno不是。

活着的人拥有现在和未来,所以过往从来不被自己善待。旧伤会在完好的表皮下牵动翻搅,然后越来越深,直至心底,无法愈合,只能够带来更严厉的痛苦,成为前行的负担和枷锁。

Arno伸手扶住了墓碑。Bellec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地站起来,然后放松着发麻的脚部,疲惫地望着地面。

“你有一天也会明白的。”

Bellec轻声说,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应。

死去的战士,活着的人以为他们是英灵,而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不过是尘埃。就像卖糖果的人喜欢吃酸,屠夫热衷甜点,演喜剧的演员私下里不苟言笑,每个人都有被他人赞美和喜爱的一面,也有仅仅为自己所知,被自己赞美和喜爱的一面。在苦难面前,人们希望你坚强、理智而强大,但谁都知道这是苛责和无理取闹。

而这一切总需要死亡才能使人明晰。尘埃落定时,那些竭力维持的强硬,过往的所有罪责都成了同样渺小的东西,不值一提,也不必追究。生前所有束缚和隐忍,都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得到释放,随即消散,成为恒久的过去,不再被人启封。

“……下次再见吧,Pierre. ”

“下次见。”

Bellec看着Arno戴上兜帽转身离去,犹豫了一会儿,便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宁静终于在墓园落幕。乌鸦停止了躁动,没有再对Arno的动作大惊小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松软的枯枝落叶上,Bellec想自己应该走出墓园,看看现在的巴黎。

虽然他本来只是想送Arno到入口就返回的。



巴黎多雨的四月,却有着罕见的好阳光。它们明媚在凌乱破碎的街巷中,而后者以一种坦诚大方的姿态将战争的创伤暴露于公众,并期待着被消毒,然后痊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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