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Arno走在回家的路上,正是巴黎四月的夜晚。
从Louis家出来时就有些毛毛雨,现在居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年轻的刺客把兜帽往下拉了拉——他一点也不喜欢雨天,从小就是。雨水带来的潮湿常常使他透不过气来,而且会妨碍他的视线。
明天要把消息告诉Elise.
他这样想着,既不觉得兴奋,也说不上厌恶。
Arno抬头看了看漆黑无比的天空,猛然想起今天是4月2日——如果按凌晨算的话。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能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但我不相信那个女孩。”
“干杯。”
——那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胃里翻滚,然后凝结在胸口,让他有些不适。
犹豫了一会,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从自己的橱柜里找到了两瓶酒,又反身出了门,朝圣礼拜堂走去。
“有点晚了。”他对自己说。
他的步伐慢了下来。抓着酒瓶的手指有点颤抖,因此,他转而用手臂把瓶子抱在胸前。
“……还是去吧。”
年轻的刺客似乎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好久没去过了。”
圣礼拜堂巨大美丽的玻璃被里面昏黄的光映射得璀璨无比,Arno却突然有些心慌,就像小时候做了错事后,在书房门口等待父亲时一样。
他定了定神,鬼使神差地开了鹰眼。
眼前的建筑一片灰白色,没有黄色的毒药痕迹,没有人。干干净净。
他推开门。
没有人。
雨声被关在门外,雨点密集地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应该有雷声的。
他想。
可是没有。这几年都只是下雨,就像现在。
他蹲下身抚摸着地面。倒不是布满尘土,毕竟还有人来打扫。粗糙的质感给了他一种奇异的感受——他想象着干涸的血迹被水浸泡后下渗的样子——它们变成暗红而肮脏的碎块,和尘土一起被扫帚划拉到一边,泛起棕色的泡沫。清理这些垃圾的人或许刚刚受到了惊吓,此时正在一面喘息一面抬头张望——
他于是也抬头张望起来。教堂的顶部笼罩在黑暗中,只有下方很小的一片空间被蜡烛照亮。
年轻的刺客轻轻打了个哆嗦,很快地站起身来。
周围除了雨声并无他物。他本来觉得被雨淋才是最难受的事情,但现在闷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他觉得更加焦躁和憋闷。
他把酒瓶换了只手抱着,准备从建筑的外部爬上楼顶。他的兜帽很快蒙上一层雨水,半干不湿地贴在头顶。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进脖子里,又很快被体温融开,冰凉的感觉只是转瞬而逝。
好在爬上楼顶并不费力。年轻的刺客手扶着栏杆往下看去——他可算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可惜是午夜,什么也看不清。他转身找了个更高点的地方坐下,打开了其中一瓶酒。
“咔。”
他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但也仅限于此了。三年来他一直抑制自己回想这些事情,现在也是,未来更会——所以他只是机械地重复往嘴里灌酒的动作。喝醉的时候,大脑一片混沌的时候,即使想起来,等酒醒也会全部忘掉——这样,他就又是一个合格的复仇者了。
瓶子很快就空了。Arno随手一扔,也不管是否砸到了什么,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准备下到更宽敞的平台,以免自己醉过头摔死。
他的脚有点虚软,所以他干脆坐在了栏杆的后面。他用手摸索着积水的地面,另一只手抓着还未开封的酒瓶。
——没有。
——没有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有些昏了头,所以他把酒瓶放在了身边,努力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再一次开启鹰眼。
楼顶也是灰白色的,没有黄色的毒药痕迹,没有人。干干净净。
他往左边看去。
没有黄色的毒药痕迹,没有人。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用手揉眼睛的时候把雨水也混了进来,眼睛的刺痛让他无可奈何又无计可施。于是他干脆闭起了眼睛,把兜帽往下拉了拉。
有温热的液体伴随着眼角的刺痛流了下来,年轻的刺客明显不打算管这些生理性的反应,只是慢慢地蜷起了身体。胸口有东西在翻滚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是什么。
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是三年以来他真正感到孤独的一次,唯一一次。
“——没有。”
他嘟囔着。随后把自己团成了团,困倦慢慢地抚平了一切。
一切他想要忘记的和不愿承认的。
TBC.